敬輓老同學於「遠行」的頭七日

 

過去在拜讀各種悼念文時,總覺得「情有可原」,因為⋯當人與人之間的情誼瞬間劃下休止符時,可能就此「萬事轉頭空」、甚且還可能有「人在人情在、人亡人情亡」之虞⋯故當「蓋棺論定」那一刻來臨時,往生者真的就此人間蒸發!所以,當我小學同班的這位「道上」兄弟遺孀與兒子在一週前突來電告知「瘸仔」(音為「擺仔」)辭世的噩耗,並預定三天後的三月七日就要辦理告別式出殯!乍聞之際實難接受童年好友怎會不吿而別?這是繼張小燕夫婿「太保」彭國華,因肝癌壯志未酬後的另位新竹國校五五級「丙班」的同窗好友⋯

  我們這班的班導師黃騰芳,敎出了縱橫國會殿堂的「大黨鞭」柯建銘、也敎出了故鄉道上獨樹一幟的「風飛沙」大哥級人物!曾被「一清專案」所波及而坐牢,結果在入獄後恭逢其盛碰上「岩灣監獄暴動事件」、以及震驚朝野的「綠島暴動」首謀而聲名大噪,初審時被判處過兩個死刑!但幸虧當時有陳水扁與江鵬堅兩位律師仗義辯護翻案,旋在出獄後金盆洗手接掌「母聖宮」;豈料卻罹癌驟離人間!真難以置信造化竟會如此作弄。

 

    老同學生前所入主的這家香山區大廟宇,早年蒙當時擔任閣揆的蔣經國、以及省主席謝東閔等政要先後來參拜造訪;後來,小英選上總統也特地兩度來此廟宇發放「壓歲紅包」,於此即不難管窺該廟受重視之ㄧ斑!然而,在他晚年投入宗教事業前的「不凡」前半生,簡直就是台灣戒嚴時期全面轉型前之樣板縮影,這,起源他不幸被捲入前國安局長汪敬煦接受中研院「口述歷史」時所透露的「江南案」,因其聯鎖啟動了「一清專案」,卒使政府決心「清除流氓」,居然是因「江南案」被美方抓到把柄才全數收網、這可真是「聞所未聞」!


    在堪稱應是空前絕後的「ㄧ清專案」中,台灣總計有三、四千位「道上」兄弟遭致池魚之殃入獄! 這批被掃的「一清專案」份子,從竹聯幫的周榕⋯等極高輩分、乃至於民進黨前立委蔡啟芳等人都身不由己捲入其中,而且,據外界盛傳「天道盟」會在獄中崛起,便全係拜「一清專案」之賜,進行了北中南各地串聯整合;不過,當年被「江南案」所拖下水者,由於「刑期無刑」(即不知會被囚禁管訓到那一日才重見天日),以致入獄三年多,便陸續發生過岩灣與綠島暴動,迫使軍方出動特種部隊搭直升機鐵腕鎮壓,不幸發生楊柏炫等八位受刑人燒死慘劇,喚醒外界注意到被感訓者處境,旋於一九八八年四月間大「放人」。

    所以,設若沒有黃廷欽策動了綠島暴動,則「一清專案」可能刑期無刑而關得更久遠?易言之,如竹聯幫沒闖禍捅出「江南案」,則台灣不會啟動「一清專案」!從而也改寫台灣政治史(蔣經國因而斷然放逐蔣孝武到星);可是,後人對綠島暴動真相卻始終諱莫如深,直到「江南案」的竹聯幫吳敦在電視亮相,遂導致當年被扣上首謀而判處過死刑的黃廷欽,再按捺不住寫了「我將不再沈默」公開信!詳實披露綠島自強山莊內的「一清專案」受刑人被警總下令以機關槍、及鎮暴隊打死、燒死!此即「火燒綠島」時的「一二一專案」狀況,除現場「犧牲」八名人員、還有二十幾人公然被燒死或打成重傷外,黃廷欽等十三人也被警總起訴判死刑、或無期徒刑!後來,在解嚴被轉送台東地院時改判十五年,業經上訴花蓮高院,幸有江鵬堅、陳水扁兩位義務抗辯平反,再經非常上訴後改判六年。服完刑重獲自由後便轉往廟內修養⋯而另外四千多名被「一清專案」拖累繫獄者,也因此才得已出獄返鄉。


    回顧當年這宗官司,終結時是判處黃廷欽五年定讞,承辦法官即新黨草創期赫赫有名的前立委謝啟大!黃廷欽感念她相助,在出獄後的第一件差事,是義不容辭傾全力幫助謝啟大在新竹選立委!結果,竟使剛換跑道的謝啟大一鳴驚人!至於在台北市參選公職的江鵬堅與阿扁,黃廷欽也「回報」他倆在執行律師業務生堐時的伸張正義、救其一命的恩典。

   老同學黃廷欽出獄接手經營的「母聖宮」,在跨世紀政黨輪替後,香火已明顯日益鼎盛,近三年則「更上一層樓」獲得小英總統青睞,堪稱是全台廟宇「大器晚成」者!殊不料竟遭天妒而使老同學遽爾撒手凡塵,實憾事一樁。但願廷欽兄與小學恩師黃騰芳、同學彭國華⋯等故人「同登彼岸」,ㄧ路好走,且在「頭七」之日化為千風、魂兮歸來風城,尚饗。